（补）金光永（新视觉）第六次个展 —— “事件 . 现场” 文献展（ 2016. 7. 7 ...

金光永 · 发表于 2016-11-5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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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永 · 发表于 2016-11-5 13:09

外来者，“大杂烩”的另一种样式: 解读金光永艺术作品的“颓废性”
               李永日 (韩国檀国大学美术学博士，延边大学教师)

            奇怪而感人的是，这段时间竟如此脆弱。任何东西都无法使它中断，然而任何东西都能使它破碎。---萨特

1.
  借用哈贝马斯的一些理论框架，我们能够将艺术的发展归纳为如下三个阶段：1) 未分化的艺术样式：文学、戏剧、绘画、诗歌、雕塑、音乐、宗教、舞蹈等都是浑然一体的集合体, 难分难解；2) 分化的艺术样式：通过科学、道德、艺术的大分野, 使各个领域按照“自己内在的发展规律”来展现，无疑，这种“自律性”成为抽象绘画的理论根基；3）统摄的艺术样式: 是各个因素融为一体的复合型艺术样式。（例如，行为艺术、概念艺术、垃圾艺术等等）彼德·比格尔则认为艺术的发展经过三个阶段：1）礼拜艺术（为宗教服务的艺术）；2）宫廷艺术（为君主服务的艺术）；3）自律性艺术（自律性为本的现代艺术）。总之，以20世纪60年代为界，现代艺术逐渐退潮，取而代之的是后现代艺术。简言之，以自律性为本的现代艺术的结束，带来的是“大杂烩”的兴起。
  那么何谓“大杂烩”？从字面上来讲所指，“它用多种食材合在一起烩成的菜，也可比喻为各种不同的事物胡乱拼凑在一起的混合体”。“自律性”艺术需要的是，艺术各个领域清晰的界限，并且深信这种“清晰度”将会加强艺术的同一性（Identity）。如，雕塑就是雕塑，它的特征就是“立体”；绘画则以“平面性”来显现自己的本质，因为，雕塑和绘画不能相提并论等等。这种分化原理需要的是，“纯粹”、“严肃”、“封闭”、“自足性”和“内在性”的基本特征。因此，有些理论家把这种文化特征称为“精神分裂症文化”。如，就审美主义而言，艺术就是艺术，艺术从内在的圭臬来起步并发展，而且，与生活拉开距离的时候才能够获得“艺术性”。


其实，探究后现代美术就等于探讨现代艺术，因为它们之间是“辩证关系”。即，探讨“大杂烩”文化就等于深入理解分化原理。那么我们通过解读金光永先生的艺术作品，进一步深入探讨大杂烩的多层内涵。

2.
  2016年盛夏，金光永老师举办个人展，主题为“事件·现场金光永文献展”。在此，“事件”指的是前几年金先生工作室被火烧的那场灾难事件；“现场”指的是在美术馆重新摆置的事故现场，即“演出来”的灾难现象。这种“现场”具有两层含义，它既是反映现场本身，又是重置虚幻的现场。对后者而言，它不等于现场本身。换言之，对前者而言，它不等于“艺术展览现场本身”。就“文献”指的是金先生丰富的摄影作品文本。
因此，通过该展览能够揣摩到金先生的几条思路：1）生活的“定义”；2）灾难符号的内涵；3）摄影文本的含义，而这种几项意义演绎出大杂烩效果。先逐个点击之后，再回到大杂烩。

3.
  我们常说，“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这种认知方式深信艺术家具有能够理解生活的能力。我们如何理解生活？何谓“生活”？主体能否理解客观世界本身？近代式主体被铲除之后，我们才发现，艺术家只能隐晦地隐喻生活的某一个方面或角落。换言之，我们只能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立场来重构这个世界而已。而且，这种重构出来的“第二现实”不断延异着。“火灾”，是金先生的个人灾难，但在美术馆空间重构灾难现场的时候，灾难不仅仅属于个人：即，瞬间的时间变成一般的时间，特殊的事件变成普遍的事件。人生在世，我们总渴望获得幸福，因为，幸福离我们太远。灾难，总是出乎意料的；灾难，总是突击性的；灾难，总有可能性的，因为，我们活着。若在个人空间发生灾难的话，它只不过是个人的遭遇; 但，把现场引进到公共空间，它将融汇成多重含义，这就是生活现场和艺术现场的关系及其意义。我们只能推测，而不能确定，因为，艺术家善用模模糊糊的写作方式，意义总是滑动的、不确定的。
从符号的意义来说，它就是一种关系，如123456779中，造成混乱逻辑思维的是“7”，因为它是“不应该的”存在，而且，它破坏了1到9的正常秩序，即，符号是通过关系来结成的，灾难符号体系也是如此。在一般情况之下，展览本身是一个有头有尾的整体，即，开幕式要确认的是这种整体的完整性，从此开始，再不要改动某一个因素或作品，除非撤展。但，我们的金先生却坚持逆行，因为，他是一位反本质主义者，是一位符号主义者。从展览的第一天起，他不断调动灾难符号，在无法停顿的符号乐谱中，确认符号的本质。面目全非的画框、沾满烟尘的帽子、伤痕累累的的人偶、残缺不全的各种奖状、还有被烈火熏黑的摄影作品……这一切都是灾难中的“幸存者”，而且，在幸存者身体上我们能够目睹“牺牲者”的骨灰。骨灰飘飘，符号飘飘，记忆飘飘，现场飘飘……艺术飘飘，生活飘飘。
  展览期间，金先生每天拿来新垃圾，每次遇到金先生背影，总觉得他非常可爱，总能感受他对艺术的一种狂热。这种符号的价值在于打乱既有符号秩序，重构新结构，随后又被新垃圾（符号）滑动，循环反复，展览延异着，再延异着。这次展览是无法闭幕的，因为，它甚至从未开始过，那是永远闭不了幕的符号之盛宴，是一场生者的宴会，又是一场死者的复活节盛宴，因为，死与生本是同类。
金先生是摄影艺术家，因此，这一次展览也是他摄影生涯的回顾，即“文献”展。文献本是文本，因此，把它称为“文本”展也未尝不可。就文本而言，上述的死者和生者一起演奏的乐谱符号也是文本，摄影文本亦是文本。而前者是属于“现成品 readymade”，则后者是属于传统的。而两者的交织关系，杂乱无序，狼藉一片，的确，金先生正要建构一种战略性的乱码。其实，“乱码”只不过是乱码而已，因为，它是毫无秩序的废物，或者无法正常解读的符号垃圾。正因为如此，这种乱码获得高度的秩序，因为，这种乱码并非正常，是演出来的。它是开放性的，不是封闭性的，以此来摧毁艺术和生活的界限，艺术以乱码突击生活，乱码的灾难现场隐晦地再现（mimesis）生活之现场。艺术的乱码，艺术之费解，正起源于生活。 一个有序的艺术宇宙（cosmos）是好的，正因为如此，它无法“正确”地反映生活，即，艺术的混沌（Chaos）力量在其中。混沌向宇宙开放自己，向艺术开放自己，向生活开放自己，因为它是混沌之世界，因为, 它是大杂烩的世界, 金先生把各种不同的事物胡乱拼凑在一起，弄成莫名其妙的混合体。

4.
  观者无法把金先生具体归于哪一类艺术家，因为，他是概念艺术家，又是摄影艺术家，又是抹掉生活和艺术界限的当代艺术家。所谓“当代”具有两层含义，即时间的概念和空间的概念，历时态和共时态。从现代艺术的角度来说，属于大杂烩的艺术家是不伦不类的，不三不四的，也就是说，分化的艺术正代表着当时的现代性。艺术语言的变化本身已涵盖了生活方式的变化，生活样式的变化导致既有艺术语言系统的龟裂。现代生活的大杂烩汇聚成浑然一体的艺术样式，当代艺术的费解正意味着现代人的迷茫现状、被碎片化的生活模式。艺术怎能反映现实？传统艺术家认为，艺术能够以一对一的形式充分反映世界，艺术作品像一张透明的玻璃一样透视这个宇宙，而人是主宰者，因为，“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现代艺术家则认为，艺术作品能够“等价原理”来反映世界和社会，艺术的抽象化能力意味着对理性的赞美和推崇。人之伟大，通过这种抽象化的能力来体现出来，在此，世界和宇宙仍然是透明清澈的，理性，通过严密的翻译体系能够完整地解读这个世界。
所谓艺术作品，就是窥视这个宇宙的方式之一，因此，艺术的无能，也是理性之伟大，因为，人，只知道自己的无能。当恍然大悟这种“无能”时，才知道被翻译过来的世界，仅仅是世界的另一个面孔而已；被艺术化的生活，只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语言是载体，故，语言之无能等于世界的苍白。

5.
  金光永先生的这一次系列作品与“美”无关，甚至“丑”。因为，它是对灾难记忆的再符号化，对火魔跳舞之后惨景的mimesis：脏的、烧焦的、坠落的、有味的、焦虑的、邪气的、不安的、不成样子的、不伦不类的，与此一起摆置的是一系列既有的摄影作品文本。因此，文献展不是一般的文本展，一系列文献/文本被渗透了颓废之气，所谓文本本是互文的。再说，延边摄影界的一大病痛是其作品太美，而且拒绝接受批评和批判，如何克服封闭狭隘意识？如，前几年有一个姓李的评论家批评了延边摄影界的“极美主义”后，被彻底孤立了。当然，在此，执笔者指的是一般存在的保守倾向，而不是一概而论的抨击。极美主义基于一种历史意识的空洞，社会意识的缺少，它是一种幻想主义，十全十美的精神胜利法。。。直白地说，倘若金光永先生作品也具有“极美主义”因素的话，它会被“颓废之气”毁掉，因为，文本是互文性（Intertextuality）的。现在的文本能够改掉之前的文本，如同“在羊皮纸（parchment）上写的字一样。”

6.
  无疑，“审美”是历史的产物，它需要特定美学历史的背景。当这种历史脉络被铲除时，审美变成一种膜拜对象的圣物，所谓审美需要审美主体，即，“由我来判断美和不美的对象，因此，我在”。无疑，这是对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一种翻译。审美需要一种超越生活一般感觉的意识，如，荷兰静物画中的面包和餐桌上的面包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所谓审美，不仅涵盖的是美的意德沃罗基（Ideologie）, 而且涵盖美的乌托邦（Utopia）主义。正因为如此，上个世纪60年代它遭到严重的批判，而走到尽头。审美已经变成了陈旧的东西，历史的遗产。因为，审美之于一种幻想，就是它是一般的、普遍的、洒脱的、雅致的、与一切功利无关的。正因为如此，它能够巧妙地掩盖生活的种种矛盾，像宗教一样，能够麻醉问题意识和历史意识。审美，等于一种宗教。再说，现代消费社会中审美起着极大的作用，消费商品，不仅仅消费它的使用价值，还要消费象征价值，还要消费审美价值，消费的意德沃罗基也是与审美密不可分的。
  言归正传，“丑”，本身没有任何含义，即，丑的对象只不过是丑的对象而已。但，当它针对审美意德沃罗基和乌托邦的时候，获得深刻的内涵。人类总要追求美满幸福的生活，而且，渴望幸福和枯萎幸福之花是“同时性”的。故，不断讲究幸福，也许是因为，幸福是永远达不到的。但达不到的乌托邦能够构成我们的今天。今天的悲惨成为明天幸福的衬托时，悲惨才获得真正的价值。在此，既悲惨又颓废的艺术符号，让我们直接面对今天，当然，充满审美的画面是蛮好的，但将要面向未来的艺术还需要“脏的、烧焦的、有味的、焦虑的、坠落的、邪气的、不安的、不成样子的、不伦不类的”符号。
  对一个颓废主义者而言，颓废是一种热爱世界的方式，倘若，世界本是废墟的话，颓废主义者也等于现实主义者。而且，铲除未来，才面对真正的一堆废墟。从此而言，颓废主义者也是今天主义者，为了明天牺牲今天的时候，其实，永远无法存在于今天中，而今天的消失等于生活和人生的抹掉。利奥塔（J.é. Liotard）认为，后现代社会的基本情调是“焦虑”和不安。因为，进步和发展等乌托邦式世界观逐渐变成废墟了，因此，现代人逐渐面对的是“现实”了。焦虑替代了乐观，今天替换了明天。。。脏的、烧焦的、坠落的、有味的、焦虑的、邪气的、不安的、不成样子的、不伦不类的，复活了！一片废墟语言，熠熠夺目，因为，它是乱码。

7.
  艺术作品的完整性意味着这个宇宙是能够理解的对象，反之，艺术作品的碎片化意味的是这个世界的不确定性。整体和局部的关系来把握这个世界或艺术作品，意味着局部为了整体服务的时候，它才获得真正的价值，协调、统一、综合先于一切。换言之，那是对理性的推崇。因此，大杂烩也许涵盖的是对理性的反思思维。大杂烩的世界要铲除有条有理的秩序，还要摧毁整体和局部之间的严密关系，还要怀疑形式和内容之间的统一关系。混沌将要代替理性、秩序、统一等传统的价值观或艺术语言。而且这种任意性涵盖了一种嘲笑、自傲和自由。所谓混沌，它尚未成型，因此，有可能不断“生成”。这种生成并不提出“你将要生成什么样？”，而只要关注生成本身，过程中的“实在”本身，它是一种无目的的状态和现状。借用德勒兹的概念来说，它就像“块茎（Rhizome）”一样，无中心的不断繁殖，蔓延。因为它是由一种无秩序的秩序来构成，因此，谁也控制不了它之生成和蔓延。“块茎结构不同于树状和根状结构：树状结构用来比喻线性的、循序渐进的、有序的系统；根状结构假定一种隐藏的或潜在的统一性，尽管在表面上看起来是无中心的、非统一性的。”[ 陈永国：<第四章德勒兹：游牧思想与解域化流动>，《理论的逃逸》，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17页。
德勒兹，瓜塔里著，金在仁（音译）译：<一章块茎（Rhizome） >，《千座高原》，新波浪出版社，2003年韩文版，第17-18页。] 的确如此，它是超越秩序的“秩序”，超越理性的理性，推翻中心的外来者。在艺术方面借用之，有一个广袤的天地。它这种“块茎”用隐晦的方式来反映世界，因为，块茎本身就是“点性思维”，而不是“线性思维”，它是由“点”结成的一种混搭模式，混搭的方式来替代线性为本的、传统艺术的创造行为，恶作剧来摧毁一目了然的时间和空间秩序。无论“混沌”、“块茎”、“大杂烩”也好，[ 当然，“混沌”、“块茎”和“大杂烩”有异同点，但本文中，从多元化的角度来，“混用”它们之间的差异。]它们都要推翻传统的思维模式，进而提出认识历史的一种另类的方式。它们是理解社会的一种另类的思维模式，是建构深层次记忆的一种另类的方式，总之，是对这个世界提高认知的一种另类方式。我们已经过分地习惯于一套树状和根状结构，以至于都被麻木了。

8.
活在珍贵的人间
海子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 太阳强烈 / 水波温柔 / 一层层白云覆盖我 / 我 / 踩在草地上 / 感到自己是彻底干净的黑土块/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 泥土高溅 / 扑打面颊 /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 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 / 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
1985年

  也许，诠释诗歌是侮辱它之行为，但不“侮辱”就无法解读。有时，无法忍耐的悲惨基于“彻底干净的黑土快”，这无疑是一种隐喻，否则，我们无法正常存在于这个世界。换言之，没有被黑云噬吞的诗歌就无法解释这个宇宙。所谓“人间之珍惜”，因“我们”活在其中，没有“我们”就没有人类，人类是由无数的“我们”构成的。在此，无论“泥土高溅”、“扑打面颊”也好，因世界是荒诞的，故应该珍惜悲惨的人生……“西西弗于是看到巨石在几秒钟内又向着下面的世界滚去，而他则必须把这巨石重新推向山顶。他又是向山下走去……”[ 加缪著，沈志明译：《西西弗神话》，三联出版社 1987年版，第157页。]，也许，艺术家的使命也是如此。他明明知道这块巨石会继续往下滚下去，但再险恶也不能放弃它。再说，世界不荒诞，何必需要艺术呢？“没停电为何点个蜡烛？精神病！”无疑，金先生的荒诞的恶作剧是对这个世界的“最真实最直接”的翻译。因为，艺术是一种演绎，一场恶作剧，一种隐喻，一场荒诞剧。

  9.
就属于边沿地区的延边而言，金先生带来的大杂烩是很新鲜的，有的人觉得很惊讶，甚至说道，“这个展览是什么？乱七八糟！”用传统的理论框架解读金先生的“大杂烩”或“恶作剧”，只能碰壁。还有的人特别惊喜，因为，艺术和生活的界限被摧毁了，艺术直接溶入到生活中去。。。而且，难能可贵的是，金先生以自己的方式建构大杂烩，以“个人灾难”营造艺术语言，以此来，反思生活，反思艺术，反思两者的界限及其关系。艺术源于生活，但不高于生活，因为，艺术只能提供解释世界的另一种认知框架；因为，生活具有多重面孔，而艺术只能探索它的一个面孔而已！有时，生活源于艺术，因为，我们以它来发觉既熟悉又陌生的宇宙！

希望金光永先生今后能够继续营造更乱码的艺术语言，更混乱的艺术世界！更让人深思的艺术符号空间！

10.
昨夜写了一首诗，这是一种习惯，因为，诗歌能带来一种精神的安息，灵魂的洒脱。如同黑夜中闪闪光光的星星。

一千年或一万年

昨夜也沉默今夜更沉默
的确我是这个世界的气候
昨日也暗淡今日更暗淡
因为您是最准确的征兆

在天地之间您寻找光明花了一千年
         我抹黑了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