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专访十：援鄂医疗队员卢应

慧岩 · 发表于 2020-3-28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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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武汉发回的援鄂医生手记

这是吉林大学第一医院重症医学科医生卢应写的文章，原文发到这里。此时她仍然在武汉坚守。

春风又绿江南
——支援武汉抗疫小记
吉林大学第一医院重症医学科卢应

   春风终将消融凛冬的冰雪——题记
   时间一晃，来武汉已经一个多月了。所有来时的不安、忐忑、焦虑，慢慢地变得平和、有序和自信。记得大年初一，接到科主任的电话，院里准备分批组织医护人员支援湖北，我作为后续队员随时待命。科里已经派人参加第一批援助队，即日启程赴武汉了。接到电话，爱人很兴奋，全然不顾我的恐惧和紧张，一个劲地鼓励我说：这种形势，急救、呼吸、重症科的医护人员肯定是少不了，躲是躲不过的，全国会调集这些专业力量支援湖北武汉，而且参加这样重大的抗疫任务，将会是自己宝贵的人生财富，值得回味一辈子，儿子也会为你骄傲。
   爱人是警察，2008年参加了汶川抗震救援，很是为自己有这样的经历感到自豪。也许是出于职业关系，爱人当晚就开始为我拉清单，准备去武汉要带的东西，然后就是各种嘱咐、各种注意事项，总之，要小心，要听话，要注意安全。
   立春刚过，十五未到，我作为吉大一院第五批130人队伍中的一员，奔赴武汉。2月6日晚上接到正式命令，连夜装行李箱。2月7日一大早就赶到医院，科里同事关心、叮咛，院里统一装备、集中誓师，各种紧张、忙碌，飞到武汉安顿好已经是8日凌晨了。驻地的卫生防护、病房的感染控制、诊疗操作方案、标本采集流程……，一项一项学习、一样一样理顺，不敢有一丝一毫放松，因为大家都明白，一点点疏忽和大意，都可能引发整个团队的安全风险。经过短暂的培训，我们就立即投入了工作，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就是我们这一批医疗队的战场。疗区设置了50张床位，不到半天时间就收满了，全部都是重症或危重症患者，年纪几乎都在60岁以上。
   记得第一次进入疗区的病房，伴随着通风机呼呼的声音，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做什么都要慢慢来，瞬间就体验到一个不同的世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救治病人的第一道难关竟然是语言的沟通。患者入院问病史，每天查房问诊，我们听不懂他们的武汉话，好多患者和家属也听不懂我们东北的普通话，双方说了半天，谁也没听个明白，好急啊！一次问病史，我没办法，叫来了一个同济本院的小护士做翻译，而且还是双向的。靠听的不行，就靠文字看，与岁数大的患者靠写字，我们医疗组还与部分患者及家属建立了微信群，终于实现了彼此沟通顺畅。治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对我们是一个全新的课题，起初的茫然未知虽使大家有些许恐惧，但不断汇集的新的共识又给我们增添了底气和治疗办法。
   医疗救治，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医护人员带着患者和新冠病毒赛跑，争分夺秒，想方设法，努力跑赢病毒的复制速度。这既是意志的比拼，也是技术的较量。对新冠肺炎患者的一些共性问题，吉大一院及时组织各专科专家远程会诊，共同商讨，制定诊疗计划。通过视频手段，实时联通疗区、医生办公室、驻地之间的对话，解决了特殊时期病房与外界沟通问题。院里还专门随队配备了一名心理卫生科医生，解决患者的睡眠、焦虑问题。通过各种努力，以最快的速度减轻患者病痛和症状，为战胜病毒创造条件，争取早日治愈出院。
   按照治疗原则，疗区里要求患者带好口罩，减少暴露，不允许出病房的。我们收治的一位老年患者既往有帕金森病史，耳背，反应迟钝，由于心情烦躁呆不住，不仅不带口罩、不躺着、不吸氧，还要出病房，大大增加了医护人员的工作量和暴露风险。但我们没有不耐烦，耐心细致地做患者工作。为了改善患者氧合、减少氧耗、保护脏器功能，我们给予镇静治疗的同时还请了心理科医生会诊，改善患者的焦虑状态，这样就必须更加密切地监测病情的变化。从发现患者病情恶化的趋势，到插管有创呼吸支持，这一系列过程，在这个特殊时期变得尤为不易。触诊患者肢端皮温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在这里都变得极其困难。为了减少交叉感染，触诊患者之前要手消毒，等手上的消毒液干了、不凉了，才能接触患者。同时由于带了3层手套，触觉变得十分不敏感，要反复的触诊确认。经过17天的努力，患者的病情终于有改善了，成功的撤机拔管。但这又是一个新的治疗阶段的开始……。
   取鼻咽拭子，暴露的风险大，需要三级防护，在平时二级防护的基础上，再带头罩。隔着眼罩、面屏和头罩看东西，再加上眼罩上的雾气，视野很快就变得模糊了。取鼻咽拭子操作虽然不难，但非常憋闷，第一次做，连着取了6个标本，憋的我喘不过气来。
   记得一次组织大抢救，经过紧张的心肺复苏操作、监测患者病情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给药，待患者病情稍有改善，就要和患者家属交代病情，所有流程都需要果断、快速地处置。整个过程我感到严重乏氧、憋闷、头痛、头晕，但只能一直挺着，不敢有丝毫松懈。直到患者病情改善，心率、血压、血氧平稳才敢离开病区，稍事歇息。这时你才能切身体会到，乏氧所带来的头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缓解。开展抗疫治疗，一切都在摸索、适应、调整，没有什么是不会做的，什么都可以从头学。这是一场全新的挑战——全新的疾病、全新的救治理念。这是我们从未经历过的灾难——不论是病人、还是救护者，每一个人都承受着心理、精神、身体的冲击。每次从病房出来，都需要进行标准的消杀全流程，一件一件慢慢的脱掉手套、面屏、护目镜、口罩、防护服、帽子、隔离服、鞋套，从病房到清洁区，足足需要操作进行30次的“手卫生”！从医院回到驻地，每一个人又需要做一轮驻地防护流程，消毒、洗澡、洗衣服、打扫卫生。不论多累，都得把这套流程一丝不苟的进行完才能坐下来休息。新闻报道上说，全国支援湖北的42000余名医护人员，无一例被感染。这一奇迹的创造，首先得益于每一个团队、每一位成员、每一道环节的严谨和细致。能够参加这场特殊的战斗，对于我是难得的人生历练和心灵洗礼。看到患者呼吸平缓、体温稳定，肺CT明显吸收改善，连续两次核酸检测阴性，我心里感到特别兴奋，为治疗小组付出的努力见到效果感到欣慰。晚上开疑难病例讨论会，在有限的时间间隙，带队的吕院长特地为正赶上日期的我和同事两个人一起过生日，大家唱生日快乐歌，吹生日蜡烛，吃生日蛋糕。惊喜之余，是深深的感动。这是人生最有意义的生日！
   心脏病中心主任郑杨教授是我们第2医疗小组的组长，老师虽然已经60多岁，但浑身充满了干劲。无论患者病情轻重，坚持每天查房，即使是小组刚下完夜班，早上也要再去疗区或者通过视频观察患者状况。从她每天的工作安排上，你能深刻地体味到，大医精诚，医者仁心，她是时时刻刻把病人挂在心上，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是举全国之力抗击疫情，每一个人都不是自己在战斗。愿撷一仙草，众生皆安然。每天，在医院疗区的岗位上，你能感受到患者和家属对治愈越来越清晰的信心；在医院与驻地每日往返的车上，你能看到沿途街路细微的变化；在驻地房间的窗前，你能放眼看到视野及处城市日渐涌起的勃勃生气。是的，天气暖了，草木绿了，樱花开了，春意更浓了。前几天，儿子的班主任在家长微信群里发了一篇文章——《疫情时期如何对孩子进行生命教育？》，其中有一段是这么写的：“许多时候，暂停，不是一件坏的事情。在国家有难的时候，以家庭为单位，让家长和孩子们一同关注家庭对社会的贡献，关注社会发展的进程，深刻的理解学习与生活的意义，让孩子们深刻的理解生命的意义，理解人的生命高于一切。这样的‘暂停’对于学生的成长而言一定是良性的，这样的‘暂停’不会直接让孩子们多背几个单词，多做几道题目，但在正向引导下一定会提升孩子们对学习意义的认知和为了参与社会而点燃的学习热情，这样的‘固本’对孩子的影响一定是长久而深远的。”
   在家里上网课的儿子，真的能理解生命的意义吗？真的能体会岁月安好的背后，各行各业的人们的付出吗？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期，我们总能看到，患者的子女每天给患者送来米汤和牛黄安宫丸，还是用水融好的一管，方便让护士直接鼻饲；总能看到凌晨路灯下环卫工人井然有序地打扫街道，让这个城市始终一如既往，整洁如初；总能看到社区员工、交通警察、快递员、志愿者……不论风雨，坚守岗位，一丝不苟。从他们那里，你能真切地感受到每一个普通人内心蕴藏的力量，每一个平凡人眼中充满的坚毅。从他们那里，你能真正地明白，一个精神灿烂的人，可以活成一座花园；一个精神灿烂的群体，可以活成一种传奇。
   加油，武汉！祝福，这座英雄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