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戈按语:风光摄影的现状是怎样的,不用我多说,关注中国当下摄影生态的人都清楚。今年上半年,关于风景摄影《中国摄影家》杂志组织了一次研讨,与会者是国内有影响的评论家和摄影家。我认为他们的意见是很有代表性的。虽然一些与会者认为应该将“风光摄影”和“风景摄影”区别开来,但我想他们的发言对于吉林一地喜爱风光的影友们还是会有启发的。因为发言者较多,不能全部转载,请谅解。
蔡焕松(研讨会主持人、《中国摄影家》杂志艺术总监):各位朋友,早上好。受《中国摄影家》杂志李树峰主编的委托,我今天以中国摄影家响沙湾研究中心主任的身份来主持今天的研讨会。今天我们开会的地方和展厅整层楼都是响沙湾王文俊董事长无偿提供给研究中心使用的,给我们营造一个中国摄影家的家。 摄影史到今年已经172年了。风景摄影一直陪伴着摄影的发展而发展。由于它的早期是画家们为了记录景观而设计的一种文化工具。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当感光速度从十几分钟到几千分之一秒,使它的空间越来越大。特别是近几十年来,风景摄影已经不能用以前的概念来涵盖了,因为它已经呈现了多元的态势了。近十几二十年来,特别是在国内的理论家极力提倡风景摄影的社会价值的情况下,其作用也越来越得到了重视。所以,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各级政府、企业也认可了风景摄影这个手段来推动当地经济文化事业的发展,还有全国众多的影友也想用风景摄影来记录他旅游的一些感受过程,借此释放生活和工作压力。这么一来,这种多元的态势,就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作为专家们,站在社会学、地理学的角度去研究风景摄影的走向,所以专家们更多希望他们关注社会,为社会创造价值。他们站在社会学的角度上,来对风景摄影进行梳理,进行引导。原来从风景摄影起步的人,那些喜欢比较简单的审美维度的沙龙摄影艺术的人,他们也固守了那块土地,也有自己的一种评判标准。作为摄影推动旅游这块,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当这几种不同的追求标准一错位,就引起了激烈争论,有时甚至是有点对立,这对摄影事业的发展是极不利的。所以我觉得,在我们的时代里面,我们是应该好好地用不同的评判标准来研究我们中国风景摄影的路径怎么突破,这正是我们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我想我们这个研讨会假如能够达到一个拓延发展,那就很有意义了。
刘树勇(中央财经大学文化与传媒学院教授):我个人的理解,各种影像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和价值。风景摄影作为一般人的生活方式的一部分,作为世俗生活的一部分,它的确是丰富了我们的生活形态,这是有它的价值的,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作为一些职业摄影师,或者说摄影发烧友想自己来一个升级,想把风景影像拍得更有内涵一些更有价值一些,我觉得就应该有另外一重的考虑,单纯的玩玩已经不够了。国外的且不论,中国本土的以风景为题材的影像近十几年来也已经作出了许多有益的实验,呈现出很多的可能性。
风景本身是无所谓有意义无意义的,风景本身只是一种自然的存在,从对象题材、摄影行为、摄影主体、影像产品及观看受众这几重关系来说,它只是构成影像的一个基本的材料。风景最终在影像当中呈现为一种什么样的视觉形态,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和价值,取决于我们用一种什么样的视角来观看它,并最终在影像当中构建起这种意义化的观看。这是风景摄影这个话题讨论的一个基本的出发点。
从这个基点出发,如果我们的摄影师就是要将自然风景(包括那些花花草草)尽可能客观地通过影像呈现出来,拍得很朴素很纯粹,再通过文字的真实描述,向公众传达出一些实实在在的信息,这样的影像就是纪实性的风景影像,在功能上可被看作是地理图像志或者是植物图志。这是非常有价值的一种有关风景的影像。比如说我们今天在响沙湾,很多摄影师一大早就冒着严寒去沙漠中拍照。你拍出很多的照片来,然后你通过文字仔细地描述出这个地方处在什么海拔和纬度上,现在是什么季节,年降雨量是多少,植被如何,为什么会呈现出这样的地貌等等。你把此地这些真实的信息通过影像传达出来了,这样的照片就具有地理图像志的属性和功能,而且还具有了人文化的属性。这就是我所说的开阔视野和转换观念的问题。观念转换过来,我们就会发现,这种纪实性的风景影像以前我们做得并不够好,有可能是有关风景的影像在未来进一步拓展的一条道路。
比如洪磊的照片,同样是利用风景、花卉这样的材料,他借用中国古代绘画,特别是宋元时代花鸟画和山水画的图式,运用现代摄影的语言和后期影像处理技术,渗入自己的理解和观念,营造出一种新的观念化的风景影像。尽管这一类的影像在他之后有很多艺术家在做,几成泛滥之势,但这可以看作是风景影像一个突破的路径,因为它让我们看到了风景摄影一种新的可能性。 1966年,美国摄影博物馆“乔治·伊斯曼之家”举办过一个名为“当代摄影家──向着社会的风景”摄影展。策展人内森·莱昂提出过一个“社会的风景”的概念。这一概念包括了人及其创造的景物与景观在内的广义的风景。在这种“社会的风景”当中,通常意义上的单纯的自然美的风景定义已经显得过于狭隘,或者说过去的单纯意义上的“风景”(landscape),已经因了“社会的”这种定语修饰而扩大了它的基本内涵。1976年,“乔治·伊斯曼之家”又举办了一个名为“新地形学”(New Topographic)的摄影展。这个展览的副标题是“被人改变的风景的照片”。评论家顾铮先生曾撰文作过介绍。他认为“新地形学”的摄影家们“以对待实验标本般的理智态度对待自然,排除感情在拍摄时的介入,冷静、理性地刻画自然的形貌,精确记录自然生态、自然与文化冲突的现状,同时也揭露人对自然的破坏与掠夺,提示人与自然的互动关系及其后果,提供反思人对自然的态度的机会。”1993年,日本东京都摄影美术馆举办了一个名为“批判的风景”的国际摄影展。这个定义是由策展人笠原美智子给出的,显然延续了此前两个展览关于风景的理解。她策这个展的目的,是想通过一些后工业时代的风景影像来揭示人类处身其中的每况愈下的生存环境,从而表达出作为摄影家明确的批判立场。
比较一下,我们就可以看出,无论是“社会的风景”、“新地型学”影像,还是“批判的风景”,其面对的问题,特别契合中国当下的社会现实。中国在当前的现代化/城市化过程中,毫无节制的发展欲望,单纯追求GDP增长的诉求,大肆拆迁导致的对自然景观的破坏,对我们过去那种几千年来自然形成的充满温情和合理性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关系的破坏,为什么不会成为我们的摄影师应当关注的事物?那些混乱的、丑陋的景观我们为什么要熟视无睹?在这样一个非常化的时代,我们的风景摄影师为什么就没有一种基本的立场? 这就是说,问题不在于你是搞纪实摄影的还是风光摄影的,问题在于你如何理解个人与现实存在的关系,如何有效地利用你所熟悉的影像语言来有力地表达出这种关系,并在这种表达过程中显示出你个人化的态度。
在我看来,有关风景的影像,它的呈现形态和可能性几乎是无限的,因为通过影像,我们关注的其实不是风景本身,我们关注的其实是我们与风景的关系。这个关系随着我们心智的变化,随着我们对于风景的理解对于现实的理解,会不断地发生变化。风景在影像呈现过程当中仅仅是一个载体而不是全部。可惜我们许多拍摄风景的摄影师和爱好者在这个层面上还缺乏基本的理解,在他们的风景影像当中,这种关系仅仅是一种诗意化的矫情想象和一种唯美化的视觉表达。看看我们身边那些数量巨大的风景照片,大家还普遍沉迷在对于风景的文学性的、浪漫化的想象当中,照片拍得色彩绚丽美轮美奂,再起上一个诗意化的标题,然后拿去评奖、发表、装饰楼堂馆所。既没有像我前面说到的纪实性风景那样显现出有关风景的真实信息,也没有把风景当成媒介材料赋予其更为丰富更具有深度的思考。两头都不是,有点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样拍下去,风景摄影会被拍死的。想想看,如果全国人民都沿着这一种路数一直拍下去,会是一种多么恐怖的景象?
鲍昆(著名摄影评论家):风景摄影还有什么可能性呢?怎么让我们从现在这种泛滥的,无意义的风景观看中走出来,我们是不是可以找到一些新的感觉? 我觉得第一步需要自己给自己一个警戒。我们不要去重复前人和别人的视觉经验。大家会说我会去寻找我个人化的东西。但是这个个人化是什么东西?实际上就是你的大脑,你再增加一点比如说环境学的意识,地理学的意识,植物学的意识,你再这么去看风景的时候,肯定不一样。我强调的,你应该是首先阻断别人对你的影响。因为我们是个社会的人,我们所有的思维方式,我们的各种各样的生活经验中太多的是别人的东西了。而真正优秀的艺术,它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让我们回归到一个生命个体,最鲜活最独立的这种立场上。
第二部分看法,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能够把简单的对自然风景的观察转入一种对社会人文风景的观察。对社会人文风景的观察,简单的窍门是我们能不能觉得理想化的自然风景中,你观察它又改变了什么,添加了什么,这种添加具有什么意义?这样就会使你的风景观看,从简单的视觉愉悦进入到思考意义上。这种思考的摄影,应该说精神含量和它的趣味及魅力要强很多。
第三部分,就是把这两个结合起来,从简单的愉悦的娱乐式的摄影转入到思考的摄影。让摄影成为你参与社会生活建设的一个工具。也可把它作为一个自己学习社会、观察社会的工具和一种手段。这样,你的就绝对跟别人不一样了。在这个过程中,你要是并不简单地提出问题,同时还把一种更强烈的态度和立场注入到你的观看中,那么你这个摄影就会具有作为推动社会进步的话语工具的性质了。这些年,国际风景摄影界早就转到这上来。中国一部分摄影家实际上从2003、2004年就已经开始这种转向了。中国最早进行这种尝试的是曾力。他第一批作品拍的是十三陵的风景,他的十三陵风景有一种历史意识在里面,把皇陵作为一个孤独的符号进行描述,在中间去寻求一种深刻的历史感。他不像一些风景摄影师,只是谈色温、色调,而且有时候乱说美。曾力从来没有在对我说过这种词汇。他希望表达他对十三陵的看法和对历史的观点。十三陵拍完了以后,他就天天沿着北京的二环路拍照居民大楼。当他再请我看的时候,我一看就傻了。我知道他已经形成了“冷观看”的这种带有历史思考意义的摄影风格。一个真正意义的观念摄影家出现了。之后又出现了一批这样的风景摄影家,像广东的杨承德,他专门拍广东在建设过程中把非常美丽的大地田野突然撕开了一个口子。还有河北的许宝宽,拍了大量的张家口地区在我们飞速追求GDP的时候,美丽的河山被我们野蛮地弄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挖的大坑。像这一类的都属于是“新风景”。许宝宽原来也是一个狂热的沙龙唯美爱好者,但是这些年他转型非常成功。纪实摄影和风景摄影相交叉的,比如说王久良。他干脆放开了所有原来风景摄影给我们视觉上的影响,直接拿着镜头对准了北京周边所有巨大的垃圾堆,他拍出的这组作品产生的影响非常大。他告诉我们北京周边的风景,早就不是美丽的自然了,全是我们的城市化的排泄物垃圾。他的摄影取得了意外的成果,温家宝对他的摄影作品作了长篇批示,进而推动了北京市垃圾分类工作的进展。总之,我们不要简单地把我们对于风景的观看当成我们自己非常个人化的、一己之小乐趣的事情。展开了,风景摄影就会有意思得多。 陈长芬(著名摄影家):今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主题是什么?是经典音乐。这给我们提示了一个问题,我们人类在讨论什么事?我今天是来听理论家、批评家、摄影家的一些高论。本来我跟李树峰和蔡焕松多次表达我不说话了。最后为什么要说?一是点名了,二是大家的真诚又激发了我的情绪。我认为来讨论一些问题非常好。我认为这个氛围非常好,不是强加给别人,只是声明我自己的观点,讨论问题的态度非常好。不怕有对立的观点和意见,都非常好,这都是我们来探讨问题,来梳理问题的一个出发点。今天我的角色就是来旁听的。因为旁听失去了很多的机会。第一次是在克什克腾旗的讨论会。后来我看网上有帖子说,有些摄影家不敢来,怕挨批。好玩,好笑。谁因为怕挨批所以不敢去参加那个讨论会?去年大概是在开化,又开了一个与风光有关的讨论会,一个月以后,我还是没有去,但绝对不是怕挨批。也许是我以为探讨不了什么问题,这种讨论本来也没打算解决什么大的问题,只是可能在杂志上做一个栏目之类的东西。我重复一句话,我到这里来,还是来旁听的。主要是因为我对这个地区很感兴趣。我曾经在20多年前将近30年前的时候在飞机上拍过,拍的沙漠里的飞机播种,现在已经产生了很好的效果,所以治理沙漠,包括成吉思汗陵,包括包头地区的秦长城也好,这都是我非常喜爱的摄影题材。
我想主办单位这次提供了非常好的平台,有住,有吃,还有说话的平台。我想这个讨论的标题给我提供了很多的启示。“突破”这话几年前就有,当时有领导就说过,风光摄影是该突破的时候了。我听了以后很茫然,不知道怎么突破。所以到这儿来以后,我就想换一个词,改一改叫“突围”。现在好像一提风光就像是谈虎色变,与风光沾边的朋友很困难。拍风光有什么罪?没有罪。有罪的是我们应该讨论一个问题,我们给后人留下什么东西?做什么艺术?做什么摄影?做什么文化?否则显得太自私。
这个研讨会的主题是“风景摄影的现状及突破路径”。这一点我完全同意朱恩光先生的观点。当下“风景”的理念是跟着外国人后面走。接轨,怎么接?今天三个老外,包括久保田博二说得非常好,他代表了什么观点?完全的商业观点,30多年前我们还没醒过来,他就在我们的梦里做生意了。国外没有那么多的有关风光、风景的分类或理论,我们总是纠缠不休。作为摄影师拍是硬道理,你看法国摄影师严雷,在中国拍了那么多,出了以中国为题材,名字叫“China”的画册,在全世界发行,我们为什么做不到,包括我在内。
所以,今天,我看布鲁克·杰森那些片子非常好。他带着出版社的名义到中国干什么呀?吸引你们在座的各位给他们提供资源,他们帮你出画册,这是平等的。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平台,所以这点我非常感谢《中国摄影家》杂志,提供了一个世界上高端的平台。我们的出版机构在哪里,文化产业和摄影有关的最大的平台是什么?就是出版。现在我们还没有出版机构有跟踪包装摄影师的能力,你总是在哀求他。你看日本的荒木经维等都是这么做的,当然这里有个不可回避的问题,摄影师自身的素质和作品质量能不能有包装的可能。
我们一年出了很多画册,这是成就,不可否定。我一年也给好几个人写序,正是你们批评家讲的,很多是自娱自乐,说得很中肯。今天改革开放30多年了,在国际舞台上,我们有牢固的国际地位,安理会的权利是最好的说明,同意票,反对票,弃权票,最能说明问题。在经济领域里,咱们参加WTO以后,谈生意是平等互利的,贵了,我们可以不要。再看看我们的摄影,我们的文化艺术的平台在哪?我们不应该躲躲藏藏地做舞台,我们应该大张旗鼓地走出去,让世人了解和分享中国改革开放的成果,感受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所以我觉得今天我们来讨论风景好不好?好。李恩中先生私下跟我说得很好,所谓的风景指的是城市、物象、人造的景观,而真正的风光应该是自然的、纪实的。如果用这两种思维来进行讨论我觉得很有意义。
摄影里的光是大有可谈的,自然光、人造光、艺术的造型光,X光也是光,红外光也是光,光多了。风指的是什么?我没有更多的研究,但作为摄影,光这个东西是离不开的。讨论摄影,讨论纪实,讨论艺术,离开光就没有意思了。为什么讲突围?突围除了被包围以外,关键是我们自身的问题,实际上我们已经建立了一个非常牢固的碉堡,这个碉堡是自闭的,可怕就在这儿。自身没有一种认识,自身没有一种态度,自身没有一种力量,突围是不可能的。今天一看我们的展览作品,大部分都是很好的,但有个别的的确很不够档次,很不严肃,和国外的相比相差较大,说实在的我快流泪了。
风光是中华民族的独特专利,实际上是一种精神,属于形而上,摄影把它借过来,用以表达中华民族独有的文化含义,表达人和自然、社会的紧密关系,中华民族假如把风光丢掉了,就会使我们的精神失去了很多,我以为这是最根本的问题。所以我在这里可以说,我希望风光或风景讨论每年都应该举办。如果能够做三年的话,到第五年,我相信中国摄影师有能力来专门开风光讨论会。那时我将自告古奋勇地来主持讨论。
风光的理论问题到底出在哪?其实几乎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谁也不敢说出来,那就留着以后慢慢说。
翟东风(职业摄影师):刚才各位老师对风光还是风景的问题谈了很多,我个人认为,没有必要在字面上下大功夫,风光也好,风景也罢,争论了多年,无非是拍摄题材而已,今天会议的主题是现状和寻找突破路径。 关于从糖水片谈论社会责任感,我认为对于摄影爱好者来讲,是一个很牵强的问题。一个初学摄影的爱好者,当他第一次拿起照相机准备拍摄时,风光是大多数人的首选。对于美的认知,大多数人的感受是相同的,因为美,人们才会趋之若鹜,乐此不疲,因为美,摄影人才会频频按下快门。我在学摄影的初期,就是从拍糖水片开始的,这是回避不了的事实。对于美丑,尚处于懵懂状态时,我无法用简练的摄影语言表达内心感受的时候,唯一的捷径就是模仿别人。许多人就是通过模仿高手提高了自己的拍摄水平,这是初级阶段的学习过程。当然,模仿的方式仅限于初期,当你具备了较高的摄影水平后,逐渐有了思想,对美丑的判断能力也会随之提高,自然而然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你就不会再去盲目模仿别人。 至于责任感,这个话题有点沉重,大多数摄影爱好者拿起相机不是为了关注社会,更不是为了追求名利,很多人感受的是拍摄过程而非结果。中国有几千万摄影爱好者,如果人人都去关注社会题材,恐怕也会乱了套。所以,我认为这是基础与塔尖的话题,没有几千万摄影爱好者,怎么显得出摄影界的精英呢?糖水片盛行了数十年,是广大摄影爱好者的精神寄托,在摄影初级阶段否定糖水片没有实际意义。这一点,鲍昆老师在他的《风花雪月近百年》一文中阐述的非常清楚:“作为早期摄影风尚的沙龙摄影早已远离摄影主流,成为纯粹业余爱好者的乐园”。鉴于此,我认为在摄影的初级阶段,喜欢拍风光或者说是拍糖水片没错,起码没大错!
针对目前摄影界大量涌现的媚俗风光片,摄影理论家和批评家提出了各自不同的观点,尽管批评的言辞很偏激,但我觉得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它可以帮助具有一定水准的摄影人厘清思路。这种梳理不是针对初学摄影的发烧友,而是指具有一定欣赏、判断能力,用镜头关注社会的摄影人。
既然要谈到引导,我觉得应该谈得远一点。中国摄影如何发展,单纯靠摄影媒体、某个平台在不定期地摇旗呐喊,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如果我们的摄影教育,能够在前期引导上做好文章,那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当然,如何完善中国摄影理论教育体系,需要理论家、教育家做实事,而不是空喊口号。
其次,具有一定摄影水准的人,应该尽早确立主攻方向,逐步减少盲目地跟风拍摄,逐渐在摄影创作过程中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这是摄影师应该追求的终极目标。作为我个人来讲,喜欢拍摄风光题材并不意味着拒绝其他题材,我是把摄影作为职业,既然是职业,就不能仅局限于某个题材。我会认认真真地对待我所接触到的任何题材。当然,风光题材在诸多摄影门类中具有非常好的调剂功能,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喜欢风光,他注定是我这辈子追求的目标,我希望在这个领域中有所建树,不断地提高对自然的理解能力,同时也不断地否定自己。也就是说作为一个摄影师来讲,或者是摄影家也好,他一生都是在探索中成长,社会对摄影师的认知度,最终还是要靠照片来阐述。
我是从一个普通的摄影爱好者成长起来的摄影师,没有受过系统的摄影教育,不懂得深奥的摄影理论,也从不关注政治,喜欢风光摄影是因为直面大自然能给我带来无限遐想,给我带来许多灵感和对社会的认知,绝不仅仅局限于拍摄时的短暂愉悦。
目前摄影界如火如荼的创作活动,是一种表象,我认为绝大多数的摄影创作应该归属于个人行为,而非群体性。一个成熟的摄影师,他每一张经典作品,一定是独立完成的。这种群体创作方式的表象确实存在问题,鲍昆、刘树勇两位老师的焦虑,不是没有道理。
柴选(《中国摄影报》副总编辑):陈毅元帅在参观新中国第一个风光主题影展“黄山风景摄影展览”时说,风景摄影能增进人民的爱国感情,给人以美的享受,人民群众需要它。那么,人民为什么需要风景摄影?我觉得可能有这么几方面的原因。 第一,也是最大的需要,就是休闲娱乐的需要。大部分人拍风景都是为了在工作和生活之余寻找一份净土和乐趣,而不是为了成为职业摄影家什么的,当然,并不是说休闲就拍不出好照片,休闲的需求照样可以拍出佳作,照样可以成就摄影家。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就是大部分摄影人,接触的关于风景摄影的资讯相对有限,便容易出现“糖水片”和沙龙风格一统天下的单一局面,甚至还有比器材的倾向。
在这个层面,我们的视野还是相对窄了一些,大家都在强调“风光”,那不妨想一想,我们又有多少研究和拍摄过“光”和“风”呢?这大概就是要突破的地方。
第二,是传播的需要。以前的那种通过影展或者出画册等方式,甚至是其他方法向大家介绍某个地方的地形地貌、旅游资源等,就是传播,比如“黄山风景摄影展览”。现在传播的渠道多了,展览的传播功能反而削弱了,倒是更多的人文地理、自然地理和旅游类媒体的大量用图需求,成就了风光摄影新的传播需求。这就是刘树勇老师提及的“图像地理志”概念。
这里头引人注目的一种现象是各种举办的越来越多的摄影大赛。我看过很多此类摄影活动,最后评出来的结果,一般大奖都会授予那种全景式的风光照片。另外,某些重点景区的照片必须要获奖,因为主办方要推那些景点,要拿那些景点的照片来说事儿,这评价就不纯是摄影的了。还有各种题材的平衡。即使是这样,我们权且将之当成推进旅游经济的纯粹载体,也仅仅是走完了第一步。我们看到,很多地方拿到图片资源以后,也无声无息了,只满足于做了这么一次活动,而不知道如何利用其拿到的丰厚图片资源。
于这种需要上的突破,并不在于摄影者拍出了什么样的好照片,而在于你的照片如何被使用被传播,这已不是摄影人个体能完成的了。
第三,内心表达的需要。美妙的景观也好,被破坏的生态也好,我们看到的世间万物,都可以成为个人化表达的介质。这种表达可以关注社会公共话题,也可以是自己内心感受的一种宣泄。近年来,在年轻人中间,这种风光照片已开始大量地出现。
要想拍出自己内心的独特风景,不仅需要思想境界和思绪的到位,更需要一定的技术技巧。空说自己“天人合一”,拍出来仍是普通的沙龙片,就等而下之了。这处内心的风景大家可在互联网空间里看到许多,它们没有主题的高定,没有意义的彰显,负载的是可作多义性的解读。这其中,有一种现象值得注意,那就是制作出来的风景,比如在英国,一位摄影师更是用蔬菜、水果摆设出城市中的奇景加以拍摄,再比如国内的青年艺术家桔多淇用同样的材料摆出世界名画再来翻拍。这样的乐趣,恰恰是即使是作为休闲的乐趣,也比按下快门的乐趣会更多。
对于风景摄影的突破,我只有一个建议。数年以前,某位来自台湾、在大陆短期从事过摄影教育的年轻人谈及摄影的三种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时,曾戏言,是不是会有第四种境界,“想看成山就是山,想看成水是水”?这大概就是内心风景的外化吧。供大家参考。
最后补充一点。有人号召大家多拍现实生活,少拍风光时曾有一种论调,说是生活每天都在变化,风光可能会一成不变,今年拍,明年拍,几十年以后拍都是一样的。真一样吗?我觉得不一定。最明显的例子,也是近来互联网传得比较多的,数十年前摄影家茹遂初拍摄的一张长江源头冰川的照片,与近期一些环保人士在同样角度拍下的同一题材照片,两相对比,我们会惊奇地发现,风景的变化会是多么的大!
来源:中国风光摄影网http://bbs.photoker.com/thread-151283-1-1.html、http://bbs.photoker.com/thread-153190-1-1.html
(文中观点不代表转载者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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